杨红苏
年少时,每到初秋,便随母亲去摘棉花。那时总觉得地头是那么长,长得一眼望不到边。腰间系一个大布兜,随着棉花越摘越多,布兜鼓得像孕妇的肚子。低头弯腰间,棉花枝和硬壳划伤了白嫩的小手,留下一道道红印,也在心里留下丝丝厌倦。
心里盼着早点回家,看到母亲忙碌的身影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我只能忍耐,忍耐那漫长的秋日午后,忍耐那冗长无边的棉田,忍耐腰间越来越沉重的棉花。棉花满得再也装不下了,要倒进田地中间的大口袋里,终于,可以直起身体,歇口气了。
倒完棉花,才发现天空中飞行的蜻蜓、草丛里欢腾的蚂蚱。红蜻蜓伴着绿螳螂,竟让我忘了秋日里,谁才是这田野的主人。夏天时,它们藏得无影无踪,秋天来了,它们终于在草堆里现了原形。
我悄悄跟在它们身后,紧盯着那活蹦的草绿色,一只手拢成碗状,猫着腰,身子猛地往下一沉,手一呼,它们就降伏于我的掌中。那时,觉得看蚂蚱蹦跳的秋天,才是最可爱、最有趣味的秋天。
我家隔壁田地里种满了高粱,初秋时节,细细长长的高粱开始结红穗,这片田地也成了小麻雀的乐园。
母亲拾完一兜棉花后,来到高粱地里,她双手使劲儿一拍,双脚一跺地,嘴里大声地喊着:“哇—呼呼,哇—呼呼!”寂静的田野里,一大群小麻雀被吓得轰地飞起,密密麻麻的,雨点子般从我头顶飞过,从那片高粱地上空飞过,也从那个被染红的秋天飞过。当我再去低头拾棉花时,它们不知从哪里绕了一圈后,又悄悄地飞回来,继续享用它们的美食。
“飒飒秋雨中,浅浅石溜泻。跳波自相溅,白鹭惊复下。”那天,读到王维的《栾家濑》这首诗,惊觉这活脱脱就是我童年时赶小麻雀的场景——那是一个漫卷妙趣的秋天。一场淋淋洒洒的秋雨正下着,平时缓慢流动的山泉水,在秋雨的激荡下,流速更快了些。泉水流淌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,刚碰到就飞溅出去。无意中惊动了一只正在水中觅鱼的白鹭,它被这突然的水流惊起,展翅飞了起来,想要逃离。可是,它后知后觉,终于明白,这只不过是虚惊一场,又安详地落回了原处。
我想,秋日的可爱处,正是我与这些事物不经意间的相逢。一片银杏落叶、一阵秋雨、一群麻雀……万物缤纷,你若爱,生活处处皆可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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