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贵那天站在大家面前，满身的伤痕，衣服破烂，脸色苍白，嗓子里只出得了干涩的声音，大家一愣，没人先开口，脑子里绕不过去的事儿，小贵怎么又回来了，鬼子放了他，肯定不是做善事，心里悬着，怕他身上带着什么看不见的麻烦，鬼子自信自己的生化武器让小贵走不出药罐子，觉得人已经废了，成了他们的线索，眼睛盯着他，怕队伍被引出来。回来的小贵，身上没什么劫后余生的意思，整个人像是快熄了的火苗，风一吹就要没了，还在急，催着大家赶紧进山，声音发抖，比以前急多了，甚至冲着汤德远，那个一直护着他的老伙计，眼睛都红了，曾经那双亮晶晶的眼睛，这会儿灰里带红，里头翻着说不清的东西，怕，着急，手一直哆嗦着，连站都站不稳，还不歇一口气的催着转移，周围人看着直打冷战，没人开口，但心里都明白，小贵怕是藏着点什么。

气氛怪着，像是地下全是潮气，什么都湿漉漉的，怀疑在脑子里疯长，大家呼吸都重了，风吹树叶那点动静都听得见。排长也不说话，手伸进胸前衣兜，掏出一根烟，叼嘴上，没点火，一双眼死死地看着小贵，像是要看穿他身上的每一块骨头。小贵瞥见那烟，身子先动了，脑子还没反应过来，手下意识往兜里摸火柴，给排长点烟，过去点烟的动作做了多少次，手法熟得很，就是现在这双手，早不听使唤，药和刀子折磨得没个人样，掏半天，火柴盒滑来滑去，怎么都点不着，拿都拿不稳。

一次，再来一次，还是不行，火柴盒噼里啪啦地响，动作又慢又笨，大家看着那画面，先是尴尬，后面心里像被什么撞了一下，猜忌的那口气，慢慢松了，点烟那事，早成了他们之间最自然的小默契，排长一根烟，小贵准第一时间递火，多少个夜里，两人就着火光，交换眼神，心照不宣，那温度，谁都忘不掉。这动作唤醒了大家脑子里的旧事，那会儿的小贵，跟在排长身边，点子多，劲头足，从奸商那里换冬衣，枪林弹雨里跟排长杀出去，谁都知道，小贵是背着全家投奔来的，家里有钱，他不要，就认准这队伍和排长，排长沉，稳，小贵灵巧，两个人凑一起，就是队里最硬的搭档，兄弟们都服他，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，比家里的好吃好喝还踏实。

这里就是小贵的根，排长是他心里认的亲人，钱可以不要，家可以不要，这队伍和排长不能背叛。这一刻，大家才真看明白，小贵这些年吃了多少苦，离开这帮兄弟的日子，每天像刀尖上走，能回来，后面藏了多少刀枪和圈套，鬼子以为人废了，用药卡着他，想着能用他引出队伍，小贵熬过来的，就是一口气撑着要回来，见排长，回到队伍。

眼前这个人，身体糟成这样，眼神还带着劲，明明可以过另一种日子，他就是选了这条路，身上没有一句怨气。鬼子能折磨他的身子，动不了他的心，忠诚早刻进骨子里，什么药都换不走。